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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因犒赏士兵的饭菜没有酒肉(唐德宗差点成了亡国之君)

2023-06-25 分类:养生资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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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中二年(781年)正月初九,六十四岁的成德节度使李宝臣在病榻上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临死前,他写下遗表,请求朝廷以其子李惟岳接替自己,统领成德军。

唐德宗李适接到了李宝臣的遗表,看得十分感动,然后他拒绝了李宝臣的请求。因为有着七十六万在籍兵力、一千零八十九万贯财政收入以及两百一十五万余斛军粮储备的李适相信,他已经具备了足够的家当和底气,来一举解决老爹遗留下来的藩镇问题。

无须多言,打完再说!

于是,一场旨在削藩的战争逐渐拉开了序幕。不过它的最终结局却是所有参与者都没能料到的。

在探知皇帝削藩的决心后,成德、魏博、淄青三家一拍即合,结成了反削藩同盟,并抢先对周边州县发起了进攻,与此同时山南东道节度使梁崇义也在襄阳起兵与朝廷分庭抗礼。

虽然一开始就陷入了最不利的两线作战模式,但唐德宗态度却十分强硬,他相信自己能够双拳并出将两边的敌人同时碾压成粉。

战局的开端确跟李适想的一样,在河东军、神策军、昭义军、河阳军这唐军排名前五的四路军队的合击下,魏博、淄青、成德的叛藩联军很快就崩毁了。

不久后李惟岳被部下王武俊诛杀,成德就此归顺。黄河以北地区,只有一个田悦还在困守魏州城。黄河以南的各路大军也已经开始合力猛攻李纳所在的濮州(今山东郵城县)了。对于势穷力的魏博、淄青而言,败局似乎已经注定了。

与此同时淮宁节度使李希烈也成功攻入襄阳,灭掉了闹事的梁崇义。此时朝廷上下一派乐观,因为大家实在没有悲观的理由。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无论让谁来看,这一仗都是稳赢不输的节奏。

最为兴奋的人说起来还是皇帝陛下本人,因为他基本上可以预见自己将做到父祖穷极一生都没有做到的事——彻底结束藩镇割据的状态,真正实现国家的统一平定藩镇之乱指日可待,天下太平的局面终将再现!

这一切都即将完成在我李适的手中!

然而他错了,命运之神其实只是打算跟他玩笑一下,在此之前,命运之神是在对李适笑,而接下来,他准备拿李适玩了。

大好形势的崩盘,是从北线战场上开始的,起因则是朝廷下发的一连串最新的任命令。由于朝廷急于收回河北藩镇特权,对王武俊只任命了一个团练使,地盘也划走了一半,而一直跟着朝廷卖力的卢龙节度使朱滔不仅没捞到地盘,连军费也不给报销,更气人的是李适还一直催着他南下打淄青。

李适自信地认为河北藩镇只能俯首听命,任他宰割,但实际上却是王武俊和朱滔两个对现状不满的人一拍即合,决定携手给朝廷点颜色。

建中三年(782年)四月,朱滔与王武俊会师于宁晋,兵力总计为五万,增援魏州的田悦。

五月九日,李适针锋相对,下诏命令朔方节度使李怀光率领朔方军及神策军一部,共计一万五千人,赶赴魏州,增援马燧等部。

李怀光是当年郭子仪非常倚重的将领,武艺高,很勇猛,但非帅オ。为了在河东军面前表现一番,到达前线后,不等自己部下多喘口气,休息一下,李怀光就披甲上马,带着亲兵冲杀进了朱滔的军营里。

一开始朱滔也确实被唐军杀得连连败退,但就在李怀光得意之时,王武俊亲军中顶尖的骑将,统领两千精锐骑兵,从唐军侧翼冲了出来。李怀光大败,而魏州城中的田悦则趁乱掘开了永济渠,用水淹了唐军营地,一夜间水深三尺,粮饷路绝,这下子马燧等部也没戏唱了。

马燧至此真的无计可施了,凭借着与朱滔家的姻亲关系,他派出使者措辞卑微地向朱滔致歉,恳请朱滔能够放他和各位节度使一条生路,让众人得以各自率军返回本镇。作为回报,马燧许诺回去后大家会一同上表给朝廷,请求将整个河北事务都交给朱滔全权处理。

只想做土皇帝的朱滔并不想与朝廷拼个至死方休,于是就让出道路让马燧等人撤了回去。但唐军撤到魏县后就停了下来,没有各自回归本镇,而是继续和朱滔等人保持隔河对峙的态势。

李希烈对于割据一方一直以来都有着极为浓厚的兴趣,听说唐军在河北战场失利后,李希烈立刻与朝廷摊牌,自称建兴王、天下都元帅。

得到消息后,李适欲哭无泪,但他依旧没有犹豫,继续开打。

为了使朝廷不陷入持久的消耗战,李适随即下令,出狠招,调兵。

于是,李适登基以来最大规模的援军出发了。

而考虑到这两年来李希烈手下的淮宁军一直在东征西讨,战斗经验想必是极为丰富,对付一般部队,那是绰绰有余。所以李适派来是非一般的部队一一泾原诸道兵。

所谓泾原诸道兵,其实是一个统称,说的是以泾原镇为主的西北边军,这部分军队形成的历史比较复杂,但主要来源还是很清楚的,基本上是三家:安西、北庭和朔方军。

有老部队优良作风传统的继承,又长期镇边与回纥、吐蕃斗智斗勇、因此派这部分队伍去打李希烈,无论怎么看都是再合适不过了,而这也充分表明了皇帝陛下不灭淮宁不罢休的决心。

但是李适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一大胆狠辣的决定很快就将引出一个大麻烦,继而将整个帝国拖入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中。

建中四年(783年)十月二日,泾原节度使姚令言接到朝廷命令,随即率领泾原镇五千官兵出发,踏上东征之路。

这一年的冬天很冷,天气还很不好,一直在下雨,泾原镇的士兵们冒雨急行军,这才在规定时间内抵达了东进路上的第一站一一长安。

刚到长安,一个不是很好的消息就传来了:唐军在沪涧水惨败,死伤甚众。被雨淋了一路,本就士气有些低落的士兵们这下心情更差了,很多人都预感到这场战争将比想象中还要艰苦,说不定它会是一部分人的最后一战。但是,没有人因恐惧而颤抖,毕竟身为泾原镇兵,生死对于他们而言早已看得淡了,这些士兵在入伍的那一天起,就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

如果要说他们有什么要求的话,那就是吃顿饱饭换上一件干净暖和的衣裳再上战场,少部分的士兵则盼望着能让跟从自己一道参军的弟弟拿着朝廷赏赐下来的财物返回家中(按照惯例、藩镇部队离开本镇前往外地作战,朝廷是有额外的赏赐的),代替自己为家中年迈的父母养老送终,以尽孝道。

这些是士兵们最基本的要求,也是一个慨然赴死的战士最简单、最真实的愿望。然而,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了,一向体恤部队的朝廷给出了让所有人愤怒的回复:不要在长安城外逗留,继续前进!

这一命令意味着,朝廷的赏赐是没有的,进城休整是没谱的,热饭暖衣是没影的。饥寒交迫的将士们需要继续在寒风凄雨中赶路,尽快抵达下一个目的地。大家很是失望,但考虑到战事紧急,他们还是决定服从命令听从指挥,继续向前。

此时支持他们前进的,是一个极为朴素的念头:到了下一站,就能得到充足的补给,好好休息一下。又是一天的艰苦跋渉、泾原军终于抵达了浐水,然后他们看到了奉皇帝命令在此准备犒劳三军的京兆尹王翃。

终于等到了,虽然有些迟,不过看来朝廷还是有安排的。

然而这种欣慰只维持了一分钟而已,下ー分钟几乎所有人都满面怒容地掀了桌子。因为他们看到的是一桌桌简单到简陋的饭菜:一小碗米饭里面还带着米壳几小盘青菜,没有肉,但目测酱菜汤管够。

两天的雨中跋涉,远达数千里的征途,九死一生的命运,这就是朝廷对于我们这些即将浴血沙场的将士的礼遇吗?

“真是欺人太甚,太不把我们当回事了!”

东征,谁爱去送死谁去!

我们即将战死沙场,却连口饱饭都求不得,什么世道!这让大伙儿怎么抵挡敌人的白刃?拿命吗!

“听说琼林和大盈两座仓库内金吊珠宝堆积如山,不如我们自己去取来吧!”

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更何况是怒火,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愤怒不满的情结很快就传遍了全军,让泾原军集体丧失了理智,形势已经大乱。满面怒容的士兵们已经纷纷重披铠甲、卷起袖子,操刀向长安的方向挺进。

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是谁也没有预料到的。即便是看起来应该算作罪首的京兆王翃实际上也比较冤枉,他不过是执行命令而已,且全无克扣军、故意刁难之事。以当时朝廷的财力,确实是拿不出钱犒赏部队,而京兆尹这边的经费也很有限,估计上酒上肉什么的也真的是办不到啊。但苦大兵不管这个,上阵杀敌就得要酒足饭饱,拿足抚恤金才行,不然一旦有个闪失,全家老小就只能喝西北风去了,谁会来管。

现在朝廷既然明目张胆地要把自己这些人送到前线当炮灰,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干进长安吧

哗变的泾原军士兵不想多说废话,而他们也表示没兴趣听废话,包括节度使姚令言的亲自出面解释。他们只是把刚刚拜别皇帝,闻讯前来安抚的姚节度使用刀架上,带着一起朝京师杀来。

四十一岁的李适自从懂事以来可以说见过不少大风大浪,经历了多次劫难,对付了无数刺头,但这种大规模的直接以京城为目标的兵变还是第一次遇到。

毕竟还是年轻,听说这帮杀气腾腾的大兵最少一顿饭的工夫就杀到了,李适终于压抑不住心中的慌张,准备妥协。

不久之后,几个太监来到了乱兵面前,向在场众人传达了皇帝的意思,大致内容是这样的:知道你们很辛苦,所以天子特命我等赏赐丝帛给众将士,每人两匹,领完的就回去吧!

这就是传说中的火上浇油。

本来就怀疑你吝惜钱财,不把当兵的命当回事儿。现在一口气拿出了这么些丝帛来打赏,这不更说明了朝廷还是有钱的,不过是在哭穷蒙人而已。

于是士兵们越发愤怒了,对皇帝的赏赐置之不理,还有人直接张弓搭箭射向几个太监。

看到射过来的箭矢,太监们吓得不轻,当即一哄而散,跑得远远的。乱兵们继续前进,眼看着就要抵达通化门了。

见乱兵们没有散,反而是离城池越来越近了。李适做出了一个极为错误的判断:赏赐没给够。

此时在李适看来也没有別的办法既然一次没给够,那就来第二次吧,保证满足你们的领打赏的心理预期。

这第二次,李适真的是下了血本,他派人足足湊了二十车金银绸缎送到了城门口,但是已经全无作用了。此时,乱兵已然杀死了第二波出城传诏的宦官,杀进了长安城内。声势浩大势不可挡。

可怕的其实不应该是乱兵入城,而是这伙人绝非真正的乱兵而是一支有组织、有纪律、目标明确的反朝廷武装。哗变士兵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杀入宫中,揪出皇帝,说出个一二三来,否则绝不善罢甘休!

李适急了,他一面命令普王李谊、翰林学士姜公辅出宫前往丹风门安抚乱军,一面紧急传令集合禁军,准备用拳头说话。可是更让皇帝陛下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他派人喊破了喉咙,却连一个禁军也没能召唤过来,因为实际上他们早已不在人世了。有人偷梁换柱,派人冒名顶替了派往前线后阵亡的禁军将士的身份,吃了空饷。这位异常大胆吃禁军空饷,坑了皇帝的仁兄正是此前一直被李适视作心腹的神策军使白志贞。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要拿他问罪也是不可能的了,因为乱兵已经将李谊和姜公辅晾到一边,砍开了宫门,争先恐后冲进宫中,直奔着李适而来。

堂堂大唐皇帝居然要独自面对一大波毫无理智的乱兵,这是要靠皇帝的威严加着冷静的应对才可以搞定的吧。这个说句实在话,李适是没有把握做到的,所以他选择了最为保险的处置方式——走为上。

在一百多名太监的护卫下,李适带着太子、诸王、公主及大小老婆们从皇宫北门仓皇出逃至奉天。

李适逃跑后,在长安城中的大臣们则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跑,四散奔逃。皇帝失踪了,宰相跑路了,朝中能说得上话的且能稳定局势的大臣也早就被奸相卢杞清除得一干二净,因此只一天的工夫、长安城就进入了真正的无政府状态。

乱兵们开始争相进入仓库,搬运里面的金银财宝,直到累到虚脱,再也搬不动为止;长安百姓也不闲着,立即从看客模式转换到了参与模式,趁机跟着入宫盗取仓库中的财物,通宵地往家搬。来晚了的,也不着急,干脆就地化身为半路劫道的,专捡疲惫的搬运队下手,且乐此不疲。

看到偌大的一个长安城被搞得火光四起,一片混乱,姚令言坐不住了。他凭借昔日在士兵中的威信,开始号召将士们保持冷静,想办法维持好长安城的秩序,并提议拥戴朱太尉带着大伙儿一起反抗朝廷。

所谓朱太尉,正是被废在家正处于极度郁闷中的原泾原节度使朱泚(朱泚是卢龙节度使朱滔的哥哥,朱滔跟朝廷闹翻后,他因为避嫌被免职)。

朱泚欣然出山当晚,朱泚骑马从晋昌里的家中前往皇宫。一路上,泾原镇乱军沿途列队高举火把,以无比高涨的热情迎接朱泚升殿。

朱泚就此搬进了皇宫的含元殿里居住,并设置好了警卫,对外宣布将以太尉的身份“权知六军”,相当于天下兵马大元帅。

朱泚原本想让人打着接驾的旗号前往偷袭奉天,多亏假意投降的司农卿段秀实私用官印半路将前去劫持皇帝的部队召了回来,李适才逃过一劫,但段秀实等人则在事后被朱泚残忍杀害。

十月八日众人拥立朱泚为皇帝,国号大秦,改元应天。

得知长安再度沦陷,天子被迫流亡,李怀光、马燧无不痛哭失声。因为这意味着四年的精心筹备、上万将士的抛洒热血都将付诸东流。但是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形势十分危急,只能弃卒保帅了。于是数日后,各军相继撤离了河北战场。其中,朔方节度使李怀光与神策都知兵马使李负责率部勤王,驰援奉天;河东节度使马燧则率部退回太原,死守大唐龙兴之地;河阳节度使李艽率部回到河阳(今河南孟州市),昭义节度使李抱真领军退保临洛(今河北永年县),以防朱滔等人趁机来攻。

马燧等人的行动十分迅速,后期的部署也可圈可点,但是他们还是预判错误了点。那就是形势并非十分危急,而是万分危急,而就是这一小小的判断误差,后来引发了更多的乱子。

十月十日,朱泚亲率大军直指奉天县。

奉命率所部驻屯在梁山(很熟悉的地名,但非山东那个)抵御朱泚先头部队的,是将军高重杰。

在朱泚的迅猛攻势下,唐军战败,全军覆没,高重杰本人则跟着英勇战死。

秦军通往奉天的大门就此被叩开了

由于之前的种种错误的预判,诸镇勤王兵大部分距离奉天城不算近,他们不是还在远道而来的路上,尚未抵达。此时,奉天城中的主力部队是由右龙武将军李观临时招募组建的禁卫军(约有五千余人)。这支部队站个岗,摆摆架势还行,真的要打起来,估计也就最多坚持个把分钟。

好在上天还没有终结唐朝的打算,就在秦军抵达奉天城下的前十几分钟,浑瑊等人带着唯一的一支预备队赶了回来,这才让奉天城里有了生力军。

丧心病狂的朱泚经连续几天下令士兵们日夜鏖战,且认准了奉天城东北角集中兵力猛攻,将巨石和弩箭不分昼夜地射入城中。

奉天在重重围困中,粮尽援绝,士兵伤亡过半,城头却战火不息,沦陷似乎已是定局。

朱泚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他唯一的生路就是在援军到达前攻破眼前这座摇摇欲坠的破县城,抓获或者杀死李适,彻底断绝所有忠于唐室的人的念想,让他们完全失去继续战斗下去的理由,只有这样他朱泚才能活下去。

于是奉天迎来了最为艰险的时刻。

既然孤注一掷,朱泚自然不打算再留后手,叛军攻势异常凶猛,多次登上了城头,迫使本来就兵力不足的守军与敌展开肉搏。

得到敌人攻上城头的消息,李适紧绷了数个月的神经,至此终于崩溃了。

皇帝陛下的泪水开始止不住地流出来,他一边哭,一边对群臣说道:“朕背负着宗庙社稷,理应在此固守。爱卿之中如有家在长安的,可先去投降以免家族受到牵连。”

大臣们这下子也终于绷不住了,纷纷痛哭着发言,表示宁死不会背叛朝廷,去做贰臣。

既然如此,那索性豁出去了。

李适拿出了一厚叠空白的委任状交到了浑瑊手上,令他凭此招努无队员,战斗到最后。

“今日就此与君诀别!”

李适轻抚着浑瑊的背说道。

此时,皇帝已经泪流满面,哽咽地说不出话来,文武大臣们则就地跪倒了一片,开始虔诚地祷告。

浑瑊知道,接下来的,就全看他了。

望着缺衣少食,没有经过长时间的正规训练,且没有足够的铠甲用来防身,只能凭借血肉之躯与敌军拼死一战的守军们,浑瑊恭恭敬敬地向他们下拜,然后,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

“战斗!直至最后一人!”

满脸鲜血,箭矢着身,却仍进战不辍,奋勇杀敌的浑瑊,用他坚守的背影告诉了他背后的所有人——即使没有援军,即便全军覆没,毫无希望,我也打算要坚持到底,坚持到最后一个人。

在浑瑊身影的激励下,本已筋疲力尽,陷入绝望的守军们,开始逐个站起身来,他们披上牺牲了的战友的战甲,拾起了掉在地上的武器,追随着浑瑊发起了反冲锋。

一时间,杀声震天。

在熊熊的烈火与崩坏的云梯及被灼烧的士兵们的惨叫声的多重感官刺激下,秦军士兵怂了。他们违背了朱泚的命令,全部后撤。朱泚也无奈了,只能接受攻城部队溃败了的这个事实。

十ー月二十日,李怀光率领朔方军在醴泉(今陕西礼泉县)击败了守在那里的秦军,然后高歌猛进,直奔奉天。

朱泚自忖以现有的兵力和实力,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击败李怀光的,而事到如今,奉天城自己也未必有把握攻陷,所以收兵返回长安对于朱泚而言是唯一可靠的选择。

十ー月三十日夜,朱泚统兵悉数退入长安。

奉天之战就此结束,此战朱泚率领全部主力,拼死攻击一座县城近四十日,用尽了各种手段,尝试了各种途径,但最终仍旧败在了仅有少数正规部队守城的奉天城下,铩羽而归。朱泚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输给那一万多陷入绝境的唐军,会败给困守孤城的浑瑊和毫无大略的李适。

他并不知道,他的真正对手,并非城中的守军,甚至也绝非浑瑊和李适,真正让他止步在奉天城外的,其实是一种信念。

即便粮尽援绝,孤身一人也要坚持下去。

奉天城的将士们凭借着坚守迎来了奇迹,然而李适的危机却还未解除。

在李怀光赶赴关中勤王期间,有三个人的名字一直是李怀光骂不绝口的。这三个人分别是宰相卢杞、度支使赵赞以及神策军使白志贞。

李怀光满以为自己救驾有功,李适肯定会听从自己的肺腑之言,但李适却在再次被卢杞误导,命令李怀光率军进驻便桥、与李建徽、李晟以及神策兵马使阳惠元会齐后,一起收复长安,先不必入城觐见。

接到诏命,李怀光怒了。

千里迢迢,不避艰险地跑来护驾,赶走了朱泚、,饭不请吃一顿就算了,连皇帝的面都见不到,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李怀光虽然不敢抗旨不遵,但却满怀怨怒,虽然李适后来在群臣的劝谏下处置了卢杞及其同党,但只是将他们贬职,这离李怀光期待的清君侧还有很大的距离,贬职就意味着还有可能会升迁,只会打仗的李怀光搞政治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在皇帝陛下决定不杀卢杞的那一刻就意味着他要失去了李怀光。

在李适看来,之所以会有这一个半月的凶险遭遇,都是因为自己过于自以为是,太过固执,不懂得妥协所致。所以李适决定吸取教训,改弦更张,重新调整各项国家的大政方针。他还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大感意外的决定——做检讨。

在这篇新年第一天的第一份诏书里,李适对自己登基以来的种种不当作为进行了深入细致的自我批评。他公开表示,被乱兵追着跑到了奉天,是他的责任,丢了祖宗宗庙,是他的责任,藩镇接连反叛,是他的责任,用人不当,也是他的责任…

可以说能把自己说到如此地步的,向前看五百年,再往后看五百年,真的没谁了而且由于这篇检讨采纳了非常务实的陆贽的意见,进行了极为认真的润色,所以整篇文章言辞极为恳切、态度极为谦卑,无论是感染力还是穿透力上都属上乘。

实践证明,李适的这篇罪己诏果然影响极大,效果明显,传播开来了后,上到李抱真、李晟这样的大将,下到基层的小军官和普通士兵,全都被感动得稀里哗啦。更厉害的是,连成德王武俊、魏博田悦、淄青李纳这三位反对派看到李适的沼书后都深受触动,相继主动派人上表谢罪,并表示愿意无条件地取消自己的王号(三人曾与李希烈一起约定称王)。

这下子,朝廷的对手只剩下了没有回头路的朱泚、朱滔兄弟、以及自特兵强马壮的李希烈了。

由于李适的迟疑不决,与朝廷渐行渐远的李怀光最终还是与朱泚走到了一起,李怀光本想擒住李适与朱泚结盟,但他麾下的朔方军,常年受到郭子仪忠君爱国思想的熏陶,大部分将士虽然身不由己,可并不想做叛徒,因此李怀光派出捉拿皇帝三个部将不约而同的全部选择放水,李适这才得以成功逃往骆谷,奔向蜀地。而意图暴露的李怀光则在李晟等人的围攻下退回了河中。

皇帝西逃蜀地,关中群龙无首,这一幕幕情景似乎又重现了安史之乱之初的局面,但这一次局势似乎更为严峻。因为郭子仪、李光弼那样忠诚而有能力的名将不在了,朔方军直接反叛了,河东军则跑回了太原,能依靠的力量举目四望,基本没有。

所谓国难思良将,家贫思贤妻,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准备逃往蜀地的皇帝陛下含泪加封李晟为尚书右仆射、同平章事,准许他便宜行事伺机收复长安。

李晟是泪流满面地接受皇帝的最新任命的,从这一刻起,李晟已下定了决心:誓死收复京师,迎还圣驾。

至此,朝廷的各项工作终于走向了正轨。

兴元元年(784年)六月,李晟收复长安,朱泚兵败后被部下杀死。在梁州的李适接到了来自李晟的捷报后,当即喜极而泣。

京师被收复了,圣驾可以不用“西狩”了,这一切都来之不易,但战争还远未结束。北方还有李怀光、朱滔,南方还有李希烈,这几位都不是省油的灯,还等着朝廷出面去收抬。

兴元元年(784年)八月,在朔方行营兵马副元帅浑瑊与河东节度使马燧的夹攻下,李怀光兵败河中,被部下所杀,李怀光之乱就此平定。同月昭义节度使李抱真成功说服了王武俊再次投向了朝廷,被孤立的的朱滔很快被唐军击败,不得不再次向朝廷请降,河北之乱终结。

贞元二年(786年)三月,李希烈被自己的爱妾窦氏联合部下陈仙奇毒杀(李希烈杀了窦氏全家,窦氏因美貌被留下纳为小妾),李希烈之子封锁消息,意图杀死军中不服的部将,不料被窦氏与陈仙奇反杀,至此,持续了长达两年零四个月的李希烈之乱也被平定了。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虽然从建中二年(781年)到贞元二年(786年)只有六年的时间,但对李适而言似乎像是过了六十年那样长,他的精力基本上被耗尽了。虽然他在位时间还有近二十年,但对李适而言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当他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他已经卧在了病榻之上,奄奄一息了。在这二十年间他无所事事,再也没做出啥耀眼的政绩,那个誓不与逆蕃共存亡的励志青年终究还是死在了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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