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粥以养胃（何以养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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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孙文攻

一

前阵子，因为胃不舒服，没少跟中医院打交道。每次去胃肠科看老医生，那满头银发的样子，不紧不慢的话语，让我觉得如见慈父一般。“你的肠胃脆弱，最好按着我的煮法喝粥：一把大米，一把江米，一把小米，炖得烂烂的，你就喝最上面的那层，那叫‘米油’，最养胃。”听着老医生的劝诫，感觉自己就像犯了错的孩子。

本来味觉敏感，喜欢尝辣，喜欢品苦，喜欢炸得松松脆脆的锅巴，喜欢翻滚烫嘴的麻辣火锅，喜欢跟好友一起分享又辣又香的大盘鸡，喜欢滋味浓郁的家乡名吃“牛肉馍”……大快朵颐，齿颊生香。过分的肆意，换来肠胃的千疮百孔。于是，每每难受，只好乖乖去医院熬中药。一边喝中药，一边炖粥，十天半个月，小胃重新回到原来的轨道。有时候发觉，人生就如身体小胃，不断地折腾，不断地妥协。

清晨，在木心先生的《少年朝食》中读到一句“没有比粥更温柔的了。念予毕生流离红尘，就找不到一个似粥温柔的人。”不禁怦然心动：木心写下此句时的心，定是微凉的，短短的句子，写出了世道的凉薄与人生的孤独。

若寻不见，遇不到似粥温柔的人，那就在现世里，静静地、慢慢地把自己温润成一个似粥一样温暖柔和，不起眼却有益于别人的人，这或许也是一种修行。

二

细细想来，世间真正滋养人的，就是这些味道寡淡而温和的东西。一碗米粥，一杯白开水，或者，一篇看似浅淡却余味袅袅的文字……

陶渊明，中国古代第一位山水田园诗人。“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没有华丽的词藻，只有归于平淡的从容；没有对红尘的痴迷，只有自由心灵的释放和不违背。读着读着，就会联想到他“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闲适；想着想着，就会走进“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宁静；心神也不禁为之沉到大地上，稳稳地。

走进张岱的文，看雪，饮酒，赏月。那文字也是淡淡的，令人回味。

“大雪深三尺许。万山载雪，明月薄之，月不能光，雪皆呆白。”——《龙山雪》

“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湖心亭看雪》

隆冬季节，大雪茫茫，在张岱的笔下，看到的是一个有着独特神韵的世界，淡淡的几笔勾勒，雪之苍茫，月之苍凉，瞬间就把人置身于一个宏阔的艺术境界里，开始对周身、对整个人生进行审视与关照。

读张岱之文，叹服其笔法精妙之余，令人若有所悟：张岱对雪景的痴迷，其实就是对一个洁净世界的痴迷。如果不是这样，清代曹雪芹在《红楼梦》的末了，为何要铺设那样一个冰天雪地、白茫茫的世界？

或许现实的不可有，造就了文字里的执着与坚守。文字的玄妙，即在于此了。

三

周日，晚上，备完第二天要上的课，感觉甚是疲惫。打开电视，突然就被眼前的画面吸引。电视里播的是《等着我》栏目，寻亲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翁。从他与主持人的交谈中，逐渐了解到他的遭遇。他叫张华勋，四川彭县人，1936年生，已经80出头了。他曾是著名导演崔嵬的助手，参加了《小兵张嘎》、《风雨里程》等片的拍摄，后来执导过家喻户晓的电影《神秘的大佛》。哦，还是位名导？这不由引起我的兴趣。

张导十来岁时，父亲病逝，因为家贫，就连父亲下葬的钱，都是借来的。后来，债主不停催债，他母亲只好带着他远走它乡，到一个叫“铜字街”的地方乞讨、为人擦皮鞋为生，生活极为艰辛。幸遇善良的富商赵小姐一家收留了他们。

赵小姐，当时比他大十多岁，虽然是千金小姐，但并没把他当佣人家孩子看，让他去学校念书，辅导他读书识字，还带他去看电影。每看一部电影，赵小姐就让他写下感想，说说看法，觉得哪里好与不好。这些奠定了他的文化基础，以及后来从事导演工作的基本素质。这是他人生一个转折点，也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后来，赵导投身革命，解放后又辗转求学，与赵小姐一家失去了联系。他多次想找到赵小姐，表达衷心感谢，可是时隔这么年，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曾经的那个铜字街已被翻修重建，赵小姐一家，早不知搬到哪里去了……张导，就这样一直寻找，但一无所获，这桩心事，在心里一放就是七十多年。赵小姐，成了他心里永远的牵挂。

根据张导提供的信息，《等着我》寻人团调动全面力量进行寻找，加之警方的大力协助，终于找到了如今已94岁的“赵小姐”。当两个人相见那一刻，张导潸然泪下，跪倒在赵小姐面前，两位白发老人相拥而泣，这一幕令人不由热泪满眶。最幸福、最感动的，莫过于找到自己心心念念想要见的人吧！同时不由令人感叹缘分的神奇，七十多年，多少物是人非……人生虽无常，但我们不是无所作为的，力所能及地帮别人一把，也许将改变另一个人的人生。

关爱、文字、音乐、真情……种种美好的事物之于我们心灵的意义，不正如米粥之于我们理应珍重的胃吗？平时，我们总是把自己武装起来，周身竖起厚厚的铠甲，以直面红尘的凉薄。而铠甲里的我们，以及我们的漫漫人生，是离不开如此种种温柔的滋养的。

个人简介：孙文攻，笔名凤鸣于竹、文公，安徽亳州人。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诗词协会会员，亳州市作协会员，亳州市诗词学会会员。散文、诗歌等作品散见于《散文百家》《速读》《山东诗歌》《成长》《中国现代诗歌》《中国风》《亳州文艺》《亳州晚报》等各级报刊杂志。诗歌获2017全国诗词创作征集赛优秀奖，散文获第五届中外诗歌散文邀请赛一等奖。出版有文集《静夜墨香》。作品入选《当代爱情诗选集》《新时代诗典》《2018中外诗歌散文精品集》《芙蓉国文汇第七卷》《这片土地》《汤都芍花之韵》等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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