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百科

故事:为得到智障哥哥名下房产(我和丈夫计划把他送进疗养院)

2023-01-27 分类:养生资讯

TIPS:本文共有 8644 个字,阅读大概需要 18 分钟。

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1

“咕噜哥,你又把肥皂丢进马桶了?”凤静朝客厅大声喊。

没有回应,这话像是对着墙壁喊的。凤静叹口气,动手把肥皂从马桶里捞出来。肥皂表面已经浸泡得发软,黏黏腻腻,弄得满手都是,凤静把肥皂在水龙头下冲洗干净,放回肥皂盒,在厕所张望了一圈,把肥皂盒藏在马桶背后放洗发水、洗衣粉的塑料篮子的最底下。

“我说过多少次……”凤静一面往外走,一面在橘红色工作服上擦她湿漉漉的手。这工作服是从前她妈做环卫工人的工装,胸口有两道反光条,凤静干家务时偶尔穿着它。

一抬头,凤静看见咕噜哥和三岁的儿子欢欢跪在地上,用彩色笔互相往对方脸上涂。欢欢背对着窗,阳光从窗棂照进来,在欢欢后背形成一层暖扑扑的薄膜,跪在地上身体前倾的欢欢,看起来像一只晒太阳的小青蛙。

“咕噜哥,你在干嘛?”凤静怒道。发声之猛,音线中有一丝尖利,刺得凤静喉咙发痒,想咳嗽。客厅地板上的两个人的身体同时抖了一下,同时扭头看着她。花花绿绿两张脸,写满惊愕、无辜,和还没从刚才的乐趣中完全撤退的专注神情。

咕噜哥一看见凤静,马上从地上爬起来,朝凤静身上的环卫工装扑过来。他被地板上欢欢的玩具狗绊了一下,脚下一个趔趄,撞到茶几的尖角,他毫无察觉。“妈。妈。”咕噜哥喊,他的声音粗重、焦躁,听起来怨气冲天。

“我是静、静。”凤静疲惫地纠正他。

“我是静、静。”咕噜哥机械地重复,怔怔看着她衣服的闪光条,双手无力下垂,刚才眼睛里骤然涌现的光迅速黯淡,罩着一层困惑和忧伤。

“去洗干净。”凤静把他往厕所推,也回头命令儿子:“欢欢,过来洗脸。”咕噜哥任凭妹妹拉拽自己,脸上一片做梦般的神情。

从厕所出来,咕噜袖管挽到倒肘,露出两节藕似的纤瘦白净的手臂,湿淋淋的,倒肘尖晃悠悠地坠着水滴,正啪啪嗒嗒往下掉。“哈哈。”欢欢摇晃着两只小手,绕着咕噜吐舌头、做鬼脸,“哈哈,咕噜舅,你没洗干净。”

咕噜脸上仍有彩笔痕迹,甚至比刚才更花了,咕噜不理,他坐在小板凳。欢欢摇着手,扭着身子,在咕噜面前晃,“咕噜舅是个花脸。咕噜舅是个花脸。”咕噜吼了一声,像重物从天花板掉到地上。

凤静正在房里换衣服,她准备去趟超市。听到咕噜吼声,忙开门出来,外套刚穿了一个袖子。“又怎么啦?”凤静一面说一面把另一个袖子穿上,理理外套的帽子衣领。

被吼的欢欢发怔地站在一旁,觍着鼓鼓的小肚子,棉质T恤上隐约能看到肚脐眼的形状,他右手扯着裤缝里的一个线头,撇着嘴,快要哭出来了。

咕噜弓着背,双手夹在膝盖中间,面朝窗户和沙发之间的角落的墙壁,这是他心情不好时待的地方。从侧面看去,他前突的脑门愈发凸出,仿佛要离他而去,眼睛深陷在眼窝里,像两个幽深的小水潭,睫毛长长的,在眼睛周围投下阴影。

他身下的那只小板凳,是他五岁时,爸爸给他做的,至今,木纹颜色已经发黑,一只板凳腿也摔坏了,缺了一小块。

咕噜高兴时就坐在上面使劲摇晃,那只缺角的板凳腿磕在地板上,发出一连串焦躁、急促的声音,他乐此不疲,一边使劲摇,一边“得得得”发出单音节的词,直到凤静的丈夫吴德宏叉腰站在他面前,他才骤然停止,低着头站起身,迅速从他身边溜走。

“欢欢过来,别烦舅舅。”凤静揉揉欢欢的头发,牵着他去他的小房间。欢欢本来抱着玩具狗,他走了几步,挣脱凤静的手,跑回客厅,把玩具狗塞到咕噜怀里。咕噜喉咙又发出一阵谁也听不明白的怪声,像在感激,又像在呻吟。

2

欢欢房间被漆成了奶黄色,飘窗窗台堆着欢欢各种玩具,小桌子小凳子小床。

这原本是咕噜的房间,一年前吴德宏说应该给欢欢单独弄一间房,孩子慢慢长大,需要有自己的独立空间。凤静怀疑他是要借口把咕噜撵走。没过几天,吴德宏重新粉刷了墙,买了一套儿童家具,咕噜的床被挪到阁楼里。

但欢欢拒绝一个人在这房里睡,奶奶去世后,欢欢一直跟他的咕噜舅睡,咕噜舅去阁楼,他也去阁楼。阁楼夏天热得像蒸笼,墙壁和伸手可及的屋顶都是滚烫,咕噜赤着他瘦弱苍白的上身,穿着他爸的大裤衩,躺在地板上,欢欢同他一块躺着。

吴德宏不准欢欢去,欢欢偏要,抱着咕噜舅那张旧床的床腿不松手。

吴德宏把他夹在腋下从顶楼下来,欢欢乱扭乱踢。吴德宏啪啪地在屁股打了几巴掌,欢欢不挣扎了,大哭,咕噜舅追到楼梯转角的平台,就站着不动了,他既不愿独自回阁楼,又不敢下到吴德宏的家里。

他就那么垂手站着,盯着吴德宏家的咖色防盗门。凤静下楼扔垃圾,一打开门,就看见站在自家门外的哥哥。

“咕噜哥。”凤静走上平台,拽住咕噜右手大拇指,她是拽着哥哥的大拇指长大的。咕噜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傻笑,仿佛想起了从前。凤静带他进屋,咕噜忸怩着,“没关系。没关系。欢欢在等你呢。”一听欢欢名字,咕噜胆子就大了点。

看见咕噜,吴德宏就冷冷地盯着他。他知道这一招对咕噜有用。

咕噜贴墙站着,不敢抬头,目光落在自己拖鞋上,拖鞋已经断了,整个前脚掌都露出外面。他的脚也是苍白的十来岁孩子的脚,大脚拇指胖乎乎的,其余的脚趾都特别小,指甲盖只有婴儿衣服上的纽扣般大小,像一个大个子带着一队小孩在郊游。

凤静再把咕噜往欢欢房里推,咕噜就不敢走了。凤静看着丈夫:“你不睡觉,站在这干嘛?我已经够忙了,你别给我添乱!”

语气一硬,吴德宏倒有些尴尬了,他冷笑着转身往房里走,一面走一面怪腔怪调地说:“还是兄妹情深啊,可惜,是个傻子。”从此,咕噜仍留在四楼欢欢的房里,和他一起住。

3

欢欢坐在桌前,照着图样描画。凤静把床上扭成一团的睡衣、毛巾被、枕头一一整理好,欢欢总喜欢在床上和咕噜打闹。

咕噜的新睡裤是花里胡哨的齐膝的短裤,那是初夏时吴德宏和凤静散步,他们在立交桥上的小摊买的。

紧接着,吴德宏还给咕噜买了他从没穿过的皮鞋。咕噜去附近幼儿园接欢欢放学,凤静张罗着把新皮鞋给他穿上,咕噜一穿上腿就直了,楼梯也不会下了,路也不会走了,接欢欢回家,把皮鞋脱了拎在手上,欢欢也学他,把鞋拎在手上,结果脚被碎玻璃割破了。

玻璃扎得很深,在诊所消毒、包扎,欢欢扯着嗓子尖叫,把凤静的五脏六腑都快扯出来了。凤静气得眼泪扑簌簌往下掉,边哭边在咕噜哥胳膊狠狠地拧了两下,咕噜哥歪着嘴吸气,也不叫疼,也不挣脱,但吴德宏一靠近,他马上躲在妹妹背后。

吴德宏见他这副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我会吃了你?看你装出的那副可怜相,我就倒胃口。”要在平时,凤静会跟吴德宏顶撞,但此刻她没心情,咕噜哥有时确实让她心惊。

就在这时,吴德宏提出了他的设想:把咕噜送进疗养院。

听到“疗养院”三个字,凤静居然没有抬起冒火的眼睛愤怒地瞪着丈夫,凤静自己后来也吃惊。丈夫突然给咕噜添置衣物,原本就是打算要跟她商量这事的,欢欢脚被扎破,这样一来,就更顺理成章了。按照吴德宏的说法,让咕噜和欢欢待一块,早晚要出大事的。

凤静没接丈夫的话,但也没有坚决否定,她垂着头,目光落在咕噜的小板凳上,感觉很疲惫。吴德宏知道有戏了,忙说:“我的一个货主,他妹夫就是一家疗养院的医生,过几天我给他送货,再仔细打听。”凤静仍旧低着头。

凤静停止整理衣物,立在窗前发怔。窗外也没啥风景,对面和侧面全是和她家一样的五层小楼,挤挤挨挨,每幢楼房都是同一个样式,窗户开在同样的方向。

厨房窗栏都被来来去去的房客用油烟熏得油亮,卧室窗外都晾晒着衣物,一角褪色的窗帘被风吹得鼓起来,楼下是一样的朱红的铁栅门,楼前一个方形的小花坛,或种点青菜,或胡乱栽种着花草,或任其荒芜,堆着装修没用完的泥沙。

凤静目光穿过巷子空中的各种电线,望向一线灰白的天空,叹口气。今晚,吴德宏会带回关于疗养院更详细的消息。

4

凤静潦草地在纸上记下需要购买的物品,然后出门。走到四楼楼梯转角,凤静就看见三楼租户王美的涂着黑指甲油的脚在门口晃悠着。门开着,她坐在门里,一边嗑瓜子一边玩手机。

听到脚步声,王美身子往外探,凤静看见瘦丁丁的黄瓜一样的脖颈和颜色暗沉的干瘪小脸,这脸因为额头一排厚厚的刘海,愈发显得小了。凤静疑惑她在等咕噜。自从一个月前在她门口撞见咕噜以后,凤静就留意着。

“今天休息呢。”王美打招呼。凤静应了一声,说了几句闲话,下楼准备打开铁栅门时,钥匙拿在手里,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叮咛欢欢,咕噜舅到哪他都跟着,接着又叹口气,她也管不了那么多。

吴德宏在晚饭时间赶回。凤静正在炒菜,让他赶紧冲个澡,准备吃饭。吴德宏每次回来,身上总带回长途运输车驾驶室的气味,烟味、脚臭、各色人的体味,混在一块形成的那种闷滞,沾在头发和衣服上,凤静都不愿挨近他。

吴德宏似乎心情很好,冲澡时大声唱歌。

“爸爸怎么啦?”欢欢坐在椅子上,弓着背,仰着小脑袋。咕噜歪着嘴嘿嘿笑,露出一排细小的牙齿。凤静摆好菜,朝厕所喊:“你快点啊。”凤静坐下来,她听到厕所门打开了,随即丈夫站在身后,凤静感到后背一阵热气。

吴德宏穿着一个大裤衩和一件旧的长袖T恤,肚子鼓鼓的,脸庞的肉往下塌。自从做了长途司机,三年下来,他明显胖了,但他的小腿细细的,与他健壮的上身不协调,所以即使大热天,他也坚持穿长裤,只有在家穿短裤。

凤静张罗着分发筷子、盛饭。咕噜安静地坐着,看着碗,在吴德宏面前,他一向都这样。“吃吧。”凤静夹了一块鸡肉放到哥哥碗里,又夹了点肉丝到欢欢的小塑料碗里,给丈夫开了瓶啤酒。

吴德宏目光落在咕噜身上,咕噜只顾埋头扒饭,把个头顶冲着他。咕噜头发稀疏柔软,正中间有个旋,旋中间能看见细白的头皮。

平时看见咕噜劲头十足的吃相,吴德宏心窝子就疼,他觉得咕噜把他的家都吃空了。但今天不一样,他望着咕噜的目光竟有几分慈爱,好像咕噜不是与他同岁的他的娘舅,而是他善心大发收养的流浪儿。这流浪儿就快送走了。

吴德宏冲着瓶口灌了一口啤酒,抹抹嘴说:“我今天去见了那位疗养院的……”

“先吃饭吧。”凤静面无表情地打断他,“一会儿再说。”

兴奋劲一下被堵回去,吴德宏一脸不爽快,他拉长声调说:“放心,他要是能听懂,就不是傻子了。”

凤静皱眉,但什么也没说。她没心情吵架。

吴德宏觉得无趣,又不甘心,逗欢欢,“欢欢,你还没叫爸爸呢。”

“爸爸。”欢欢喊,嘴角沾了一粒米,吴德宏笑嘻嘻地把那粒米拈掉,说:“欢欢,咕噜舅要走了。”

欢欢立即把碗一推,开始大叫:“谁要把咕噜舅送走?不准走!不准走!”随即哇哇大哭,嘴里塞满的肉丝纷纷掉在胸前衣襟上,衣服顿时黄黄的一片。

咕噜从饭碗里抬头,惊愕地看着欢欢。

凤静没好气的:“你发什么神经啊?”又忙着安抚欢欢:“好了,宝贝。咕噜舅不走,爸爸逗你玩的。”欢欢始终大哭,满脸泪水,他把勺子扔在地上,脚上的鞋也踢掉了。

“不准哭。”吴德宏身子绷直,瞪着眼睛吼道:“我管不了别人,还管不了你了?”欢欢吓得顿时住了声,低声抽泣着,时不时他腮帮动一下,咀嚼嘴巴里剩下的肉丝。咕噜把地上的勺子捡起来,把碗推到欢欢面前。

咕噜碗里的饭已经吃完了,他伸手打饭,手在半空停住,犹豫着,又缩回来。吴德宏在瞪他。

凤静一拍丈夫胳膊:“你今天咋这么讨厌?”她拿过咕噜哥的碗盛饭,咕噜哥护着碗,死活不肯。凤静终于把碗夺过去盛了饭放在咕噜面前,咕噜死死盯着饭碗,不敢吃。

吴德宏苦笑不得,冲着咕噜:“你说,你到底把饭吃哪去了?”30岁的咕噜看起来像一个苍白瘦小的初中生,个子小,手脚都细小。

从他十来岁普通孩子的发育期,他饭量就很好,但10多年,他的同龄人长高了,长喉结了,结婚了,生孩子了,他连体重都没增加。吴德宏是真的迷惑,他经常看咕噜的目光好像忍不住想把他身体打开,看他到底是哪个环节被卡住了。

5

收拾完家务,安排好欢欢和咕噜哥睡觉,凤静才进自己房间。吴德宏躺在床上看电视,抽烟,房间里满是烟味。他脸色阴郁,凤静进来也不理。

凤静看着他因睡眠不足有些浮肿的脸,细腿上稀疏的腿毛,心里泛起愧疚。

她在附近一所中学的食堂当临时工,挣得不多。因为离城远、周围成片的都是供出租的居民楼,竞争大,房租价格也始终提不起来,家里收入主要靠丈夫。

吴德宏做长途货车司机,经常熬夜,一熬夜就抽烟,他现在常咳嗽,每次出门凤静都要塞给他一盒润喉片,并叮咛他少抽烟。吴德宏总说,说那些没用的话干啥呢。

“那货主咋说的。”凤静走过去坐在床边。

“没咋说。你那宝贝傻子哥的事我不管了,反正操的也是闲心。”

“别酸溜溜的。当着咕噜哥的面讨论把他送走,我心里难受。他毕竟是我哥。”凤静倚着吴德宏躺下。丈夫没接话,停了几十秒,侧过身,握着她的胸,一边简略讲了打听到的疗养院的情况。

“听着还不错,我们最好还是自己去看看,不然我不放心。”凤静说。

吴德宏含糊的答应,一边动作起来。凤静为防备隔壁能听见,把电视声音调大一些。

两人安静以后,躺在床上说闲话。吴德宏:“三楼王美和你傻子哥是不是有一腿?”

“你说什么呀?”凤静声调高了起来。吴德宏谈论咕噜哥的方式经常让她无法保持平静。

“这段时间,傻子老往三楼跑,我撞到过几回。瞧那王美,看着就很风骚,不会连傻子也不放过吧?”

凤静扭头瞅着丈夫的脸,眼神里厌恶多过探询,刚才两人在床上翻滚时他脑海想的是不是王美?

“你是不是想着她?”

“我?”吴德宏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人家才看不上我。我是入赘女婿,不像人家咕噜,人虽傻,却有一栋楼。”

房产证写的是咕噜哥的名字。这句话提醒了凤静。路灯灯光投进房间,在墙壁形成昏黄的斑驳竖纹,凤静望着它,沉思起来。

6

随后几天,凤静请假在家。

一想起咕噜哥,她心里就乱糟糟的,不想出个解决问题的法子,她没法心平气和的生活。去市场买菜,在附近散步,凤静都带着咕噜哥,像她妈从前一样。但她感觉,咕噜哥并不愿意跟她在一块,时常扯着袖子拉拽很久,他才一脸不情愿地出门。

自从自己的怀疑从丈夫那得到证实以来,咕噜每次走到三楼,凤静都觉得他在故意磨蹭,尽管王美家的门常是紧闭的,她也觉得王美一定耳朵贴门,在听楼道里是不是只有咕噜一个人。

凤静琢磨着让王美搬走,但王美房租交到年底,得找个站得住脚的理由才行,而且即使把她弄走了,谁能保证不再来个李美、张美?

周日下午,天气很好,秋天特有的太阳,明亮、高远,在树林的顶部和河面,平素总流连的淡淡的薄雾仿佛也化开了,水面闪着粼粼波光。凤静带着欢欢和咕噜哥去江边草地放风筝。

咕噜举着风筝疯跑,欢欢拿着线轴欢呼,每隔一会儿,凤静就把手遮在额头,在人群里搜寻他们的身影,确定他们没有跑远,再踩着柔软的草地,慢慢地散着步。

草地各处散落着竹席,有人野餐,有情侣头挨头亲密地说话,有人干脆侧躺着睡觉,头枕在胳膊上,鼻子抵着竹席,凤静猜他闻到的肯定都是青草的味道。

宠物们在草地撒着欢,主人攥着狗绳紧跟其后,凤静时不时停下,瞅着它们调皮的打闹,会心一笑。凤静喜欢小动物,她家也曾养过狗,一只迷你雪拉瑞,才几个月大,欢欢宝贝得不得了,但有天下午,咕噜不停地给它灌水喝,第二天它就死掉了,欢欢哭了一整夜……咕噜。

凤静心里掠过一丝寒意,急切地抬头搜寻欢欢,找了好久,才看见他们并排站在江堤,一高一矮,认真地望着江里几个游泳的人,欢欢还伸手朝江里指指点点,蜈蚣风筝拖在身后,蜈蚣的长尾巴已被扯掉了半截。凤静忙跑过去,把他们带离江堤。

玩闹了一下午,欢欢和咕噜都累了,晚饭过后,两人歪在沙发看电视,凤静洗澡出来,发现他们都睡着了。

咕噜头靠在沙发,仰着脸,微张着嘴,嘴角垂下细细一线口水。欢欢躺在他腿上,抱着遥控器。凤静叫醒咕噜,又把欢欢抱起来。凤静弯腰把欢欢放在床上,脱掉他的衣服,把他的头摆正,盖好被子。

做完这一切,凤静猛地察觉有人在看她,她刚洗完澡,只穿了睡衣。是咕噜。凤静一扭头,果然,咕噜正盯着她领口,嘴角还垂着那线细细的口水。

凤静的背脊立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周身发冷,连颈窝里的发根都在丝丝冒着冷气。她马上直起身,头也不回地出门。

去疗养院办手续,成了迫在眼前的事。

7

“咕噜,你咋又把肥皂丢进马桶了?”凤静从厕所出来,手里拎着湿漉漉的肥皂。

咕噜不说话,坐在小板凳上,专心瞧着窗外。对面窗户外的晾衣绳上,晒着粉色内衣。凤静以为他在看,生气地走过去,准备拉上窗帘,但咕噜的目光不在内衣上,在空漠处。

自从送去疗养院,他变得安静多了,接回来的这几天,老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望着窗外出神。

欢欢起初整天哭闹,抱着凤静的腿,要她把咕噜舅找回来,渐渐地他习惯了,和邻居家的孩子也能玩在一块了。吴德宏接咕噜回来的那个傍晚,他和邻居家几个小伙伴在楼下玩弹弓,那弹弓是咕噜的,以前总是他们俩一起玩。

凤静打开铁栅门,咕噜站在她面前,穿着一件深灰色夹克,夹克显得很大,空荡荡的。脖颈从黑色毛衣的高领里露出来,瘦瘦白白的,脸好像变小了,柔软的头发贴在脑门,如果忽略他的歪嘴,他仍然是个俊俏的小男孩。

凤静抓起哥哥的手,那小手任由她握着,暖暖的,皮肤细细的,掌心没有一个茧。“咕噜哥。”凤静眼窝发热。咕噜哥转着头,好奇地朝楼里张望,最后目光落在凤静身上,像一潭静止的水。

“欢欢。”凤静朝巷子里的儿子招手,“瞧谁回来了。”欢欢杵在不远处,望着咕噜舅,手里还拿着弹弓。他扯着裤缝,忸怩着不愿走近,一脸生疏。咕噜静静地瞅了欢欢几秒,然后自顾自走进楼里。凤静感觉心脏被人捣了一下,钻心地疼起来。

随后几天,欢欢和咕噜间的生疏感,没有回暖的迹象。欢欢有点怕他,每次迫不得已要从他面前经过,总是先蹭着脚小心地试探,然后一下子跑过去。咕噜老是坐在窗口发呆,凤静注意到他从三楼经过时,没有丝毫犹豫,仿佛他从来没在这停留过。

两个月前王美搬走了。

咕噜离家后不久,有一次凤静和王美在楼梯遇到,王美说:“好久没看到咕噜了,他走亲戚了?”

凤静:“是啊,我姨接他去住一段时间。”

王美“哦”了一声,继续往楼下走,走了几步,又回头:“对了,跟你说个事。”凤静停住,等着王美发飙,她已准备好了应付王美的死缠烂打。

“你算一下房租吧,我打算搬走。”王美说。

那天晚上,凤静心里堵得很。吴德宏一回来,凤静就缠着他问他撞到王美和咕噜时他们在干什么,吴德宏:“坐在门口剪指甲、掏耳朵什么的。对了,有一次,我看见他们脑袋凑一块剥瓜子吃。”

“你怎么知道他们有……有一腿?”

“我不知道啊。你那么讨厌王美,我以为你知道,又不敢问,一提你那傻子哥的事,你就能跳三丈。我懒得操那心。”

凤静慢慢在椅子上坐下,手搁在膝盖,眼睛望着墙上父母的照片。这是送咕噜哥去疗养院后第一次,她坐在这里,面对着父亲母亲。

8

从外面购物回来,还在楼道里,凤静就听到欢欢嘶喊的声音。

凤静忙跑上楼,看见咕噜正趴在衣柜里翻找东西,地上全是他扔出来的衣服。欢欢站在旁边,捏着小拳头,大声喊:“不准翻我妈妈衣服!不准翻我妈妈衣服!”咕噜不理他,中了邪似的把衣服一个劲往外扒。

凤静小心走近,“咕噜哥,你找什么,我帮你找。”咕噜不吭声,手里的动作也不停下。

终于,找到了那件环卫制服,咕噜抱在怀里往外走。欢欢冲上去拽住衣襟:“不准拿我妈妈衣服!不准拿!”

咕噜不松手,两人争执起来,咕噜腾出手把欢欢一推,欢欢一屁股坐在地上。

欢欢屁股疼,瘪着嘴要哭,但他从地上站起来,脖子往前伸,使足了全身力气,嘶声喊道:“傻子!”然后不住嘴地狂喊:“傻子傻子傻子傻子傻子傻子傻子……”脸涨得通红。

咕噜看着他的样子,突然爆发出一阵咆哮似的笑声,笑得前俯后仰,喘不过气,好像马上就要笑瘫在地。欢欢愣了一下,眼里现出茫然和恐惧,然后一边喊“傻子傻子”一边跑进屋子里,从里边把门锁上。

那个下午咕噜还是在窗前度过的,身上穿着那件环卫制服,几天后,他也是穿着这衣服回疗养院的。

吴德宏说:“咕噜,走了。”咕噜就从他的小板凳上站起来,直接往门外走。

凤静忙轻轻拉住他,让他坐下,自己蹲着帮他把鞋换了。她动作非常温柔,但咕噜感受不到,只是木然地盯着他的鞋。凤静把收拾好的一个背包背在咕噜肩上,里面装的是咕噜冬天的衣服和他爱吃的零食。

“我隔段时间就来看你。”凤静握着哥哥的手说。咕噜的手依旧细细的,暖暖的,那是他自身携带的一点点温暖。

9

咕噜出门后,凤静站在卧室的窗口看着楼下的巷子。许多年前,咕噜哥也经常站在这面窗前等她放学回来,看着她和父亲出门。

父亲在楼下喊,“静,快点!”凤静回应一声,“来啦!”匆忙将长发从耳朵两边拢起,别上一个新买的玫瑰红发夹。

那时她的头发还很长,那时她喜欢穿白色外套,把头发从外套里拨出来,甩一甩,像洗发水广告。她打声招呼:“妈,咕噜哥,我走了。”

然后蹬蹬蹬下楼。后面是关门的声音,是咕噜哥委屈的、愤怒的怪叫。他跑到窗前,拍着窗朝妹妹挥手,嘶吼,直到被母亲从窗前拖走。

当时不觉得什么,现在想起,胸口那一股猛烈地揪着,使凤静蹲下去,用膝盖使劲抵着,似乎那样疼痛才能缓解一点。她希望咕噜会像当年她那样,朝楼上看,朝她挥手。要是咕噜不愿走,她也会把他留下,过完他的生日、元旦、春节。

但是咕噜没有看她一眼。

吴德宏到家已经很晚了。他似乎累了,回家后一直躺在床上看电视抽烟,不说话。凤静想询问分手时的细节,吴德宏烦躁地回答:“他没什么反应,傻子么。”

凤静不语。

半响,吴德宏侧过身子,背对着她,缓缓说道:“我走了一段,他还站在门口,护士使劲拽他,他就是站着不动,十足的傻瓜……”

吴德宏一阵焦躁,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去,推推咕噜的肩膀,戳戳他耷拉的脑袋:“咋啦,你这是?你以为你还是小孩?傻子一个。”咕噜只是低着头。吴德宏快步走过街角,又忍不住,偷偷躲在墙角往回望。咕噜还站在原地不动,望着他走过的那条街。

“咕噜好像真的瘦了……没事,那边货源多,我以后会常去,常去看他。”吴德宏说。

夜里,凤静从梦里醒来,发现自己满脸泪水。她起身,坐在咕噜的小板凳上瞧着窗外的夜色,想着刚才的梦:她坐在床边,撩起咕噜的衣服,轻轻抚着胳膊上被她拧了的淤青。咕噜在睡梦中含含糊糊的声音,像在叹息,又像在抽泣。作品名:《别把肥皂丢进马桶》;作者:荆0

如果觉得《故事:为得到智障哥哥名下房产(我和丈夫计划把他送进疗养院)》对你有帮助,请点赞、收藏,并留下你的观点哦!

阅读剩余内容
网友评论
相关阅读
小编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