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广东有吃猫文化（「龙虎斗」是怎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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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关于广东江门黑市贩猫事件的新闻，引起网友热议。这件事起因于，上海某小区一位阿姨经常喂养的流浪猫突然不见了。根据猫咪身上的GPS定位，她发现猫咪居然到了苏州，过了几小时，猫咪又去了广州。

阿姨把消息报告给上海派出所，经过警方一番追踪，终于发现了这个藏有上百只猫咪的黑市贩猫窝点。

而随着商贩一句「猫不用来吃用来做什么」，广东吃猫文化，尤其是一道名菜「龙虎斗」再受关注。那么，吃猫是不是广东的一种传统呢？

1/ 古代中国，有人吃猫肉吗？

所谓「食在广州」，粤地「吃」文化，其实，是在清代五口通商之后，大量广东人北上，从而发展起来的。在此之前，粤语文化没有走出「五岭」，也即仅限于岭南地区。

古时候，猫肉作为一种食材在两广地区一度流行。广西地区，一些老年人会认为猫肉是冬季温性食物，而在广东，猫大腿肉会被制成肉丸煲汤。直到20年前，如果你路过广州街头，还能看到一些「收猫」的牌子。

广东人吃猫，最早由潮汕一带开始风行，猫肉传统上被认为有祛湿、滋阴的功效，尽管在广东菜系的食谱上并没有猫肉记载，但一道名菜「龙虎斗」就因为「进补」而广为人知。

除了广东，许多地区也有食用猫肉对人有益的说法。在琉球群岛，猫肉是用于治疗胸膜炎、气管炎、肺病和痔疮的传统食物。

《杨氏验方》记载：

把猫胎衣烧成灰，加入朱砂少许，压在舌下，能治反胃、吐食。

《同寿录》记载：

取猫初生胎衣，用新瓦焙干，研成细末，每次服一二份，黄酒送服，可治噎膈。

其实在《本草纲目》，李时珍已有关于猫、狸肉的注解：

然狸肉入食，猫肉不佳，亦不入食品，故用之者稀。

由此可见，在李时珍当时，我国已有吃猫肉的记载，但因为「不佳」，吃的人很少。民间也流传一种说法，猫肉不仅酸，而且极为难吃。

猫肉难吃，用药却大有裨益。但为什么即便用药，我们也不取猫肉了？

2/ 猫鬼传说

在中华文化里，猫有其神性一面。西汉时期，礼学家戴圣所编写的《礼记》有「迎猫」的记载：

迎猫，为其食田鼠也；迎虎，为其食田豕也，迎而祭之也。

我们知道，在中国古代农耕社会，农民担忧田地遭遇自然灾害，而田鼠会影响自家米谷收成，由此，每年腊月，古人便会迎祭猫神，祈祷农事顺利。

直到隋朝，有些地方流行「猫鬼」。所谓「猫鬼」就是猫的鬼魂。

佛道文化流行起来之后，巫术在民间也兴起，发端于古中国南方的「蛊毒」流传各地。陶潜《续搜神记》写过：

「判县有一家事蛊，人咬其食饮，无不吐血死。人下食，......一双蜈蚣长丈余于盘中走出。」

蛊毒原是一种以毒虫作祟害人的巫术，相当于日本「阴阳道」的式神法术。蛊毒之中最凶恶的，莫过于操纵「猫鬼」。

「猫鬼」最盛行是在隋朝（581-619年）。据《隋书》和《资治通鉴》载，此一期间有大量的猫被杀死、隋王室亲戚中有一位叫「独孤陀」的人，他操纵「猫鬼」诅咒亲姐姐皇后以及妻子的姐姐。发生此一事件之后，隋朝朝廷严格取缔「猫鬼」。并将信奉「猫鬼」或「蛊毒」这类邪魔妖法的人家流放到边陲地区。

事态看似平息下来了，但民间关于猫鬼的传说依然流传，越来越多的人饲养老猫来施行诅咒之术。到了唐代，《大唐疏议》第262条规定：

蓄造猫鬼及教导猫鬼之法者，皆绞；家人或知而不报者，皆流三千里。

此可见猫鬼引起的民间恐惧。

猫渐渐被贴上鬼神化的标签。人们害怕杀猫后的猫鬼，因而极少可能吃猫肉。

3/ 为什么广东有「吃猫肉」的文化？

广东地处亚热带，古时候，生活在那里的人们饱受「瘴气」困扰，也即今人所说的「湿热」。苏轼有诗《独觉》：

瘴雾三年恬不怪，反畏北风生体疥。

早在《后汉书·南蛮传》，就有记载南方气候对人而言不宜定居：

南州水土温暑，加有瘴气，致死者十必四五。

但是两晋南北朝、两宋末年、明朝末年，由于中原战乱，大量北方人口为躲避战乱而南迁移民。人口南迁为广东带来繁荣，但无法改变这里的气候。

唐宋以前，岭南人口较多集中在粤北山林地带，蚊虫等传染病媒介多，疾病更易传播。中原的医学得以不断传入，岭南的医药业开始逐步发展，出现了较高水平的医生。

明清时期，最为突出的是佛山中成药业的崛起。在当时发达的商业环境下，一些中成药产品从地方的小作坊起步，发展到行销全国，形成了许多耳熟能详的中医老字号。

在中医理论中，不仅猫肉入药，像穿山甲、犀牛、虎等，蛇虫鼠蚁更屡见不鲜。而广东人身在瘴气之地，久而久之，就有了「食疗」。我们现在看广东人常说「湿热」要「祛湿」，动不动「煲汤补身」，便有这样的渊源。

对于广东人来说，即便猫鬼可怕，那也不及瘴气带来的疾病吧。广东人爱吃，大概也是从这里开始的。

4/ 「到广东必吃龙虎斗」，是怎么来的？

那么，广东名菜「龙虎斗」又是怎么来的呢？

其实，现在广东地区几乎没有人听说过「龙虎斗」这道菜了，但是「龙虎凤大杂烩」对于广东人来说并不陌生，龙虎凤就是蛇猫鸡，它又是如何流传起来的呢？

话说清朝同治（1856-1875）年间，康有为有个学生叫江孔殷。此公是广东南海（现广州）人，也是晚清最后一届科举进士，他不仅参与过公车上书，是候补的广东水师提督，在黄花岗起义之后，他还顶住清朝廷的压力，为义士安葬，最后与清廷决裂。

民国期间，江孔殷退出政坛做起烟草生意，租得官荒地一千余亩创办农场和蜂场，改良水果品种、引进国外良种蜜蜂，得罗岗橙、黑荔枝及黄金蜂蜜等良种。

江孔殷虽然退隐江湖，他的家中却经常食客满座，随来随吃，随吃随上。为此，江孔殷从各种新菜式中寻找生活乐趣，久之，他家食谱就有了「太史菜谱」之称，其中以「太史五蛇羹」最为流传。「五蛇」之中，眼镜蛇和金脚带是毒性极强的蛇。

相传，他70大寿那年，为了飨客，用蛇和猫制成菜肴，蛇为龙，猫为虎，因龙虎二者相遇必斗，故名「龙虎斗」。此菜出来后风靡一时，成为广东名菜。由于猫肉鲜味不足，江孔殷后来加入了乌鸡，便有现在流传的「龙虎凤」。

「龙虎凤」一出，很快受到中外食客的关注。很快，口感不佳的猫肉又被果子狸替代。果子狸自古是达官贵人梦寐以求的野味，宋元时期更作为贡品一度被皇室垄断，南宋进士林洪编撰的《山家清供》便记载了一道名菜「雪天牛尾狸」。

抗日战争如火如荼，江家避居香港。战事平定后，1951年，江孔殷回广州，时遇南海农民追索「逃亡地主」。当时的江孔殷面临批斗，瞑目不语一度绝食，四十一日而终。

人死如灯灭，但「龙虎斗」从粤地流传开来，甚至成为中外食客「到广东必吃」的一道名菜。

5/ 谁在吃猫肉？

21世纪初，不仅蛇猫鸡，果子狸依然是广东人趋之若鹜的野味。直到2002年，广东顺德发生一起严重急性呼吸道综合症，也即我们说的「非典」。根据香港大学研究团队认定，果子狸正是病毒的天然宿主。

「非典」之后，国内各地开始禁吃野生动物。随着越来越多相关条例出台，「龙虎斗」也渐渐淡出人们视野。同时，猫作为一类家养动物，特别是宠物，渐渐被排出「人类食物链」。爱宠人士抵制吃猫肉狗肉之所以受一些政府部门的支持，不是因为「伴侣动物福利理论」，更考虑到实际的问题，即没有食品安全保障。

广东某些地方保留吃猫习惯这件事，让外地人不能理解，除了因为很多地方已经没有吃猫肉的习惯之外，更有可能是猫鬼文化的影响而对猫产生畏惧。不过，由于近年来爱猫人士的倡议和现代医学知识的普及，即便在广东，吃猫肉的人也越来越少。

这次广东江门黑市贩猫事件，把广东名菜「龙虎斗」又带回眼前。去年肺炎蔓延之际，传言新冠可能源于「有人吃野生蝙蝠」，更闹得人心惶惶，因而这次事件引起大众关注也是可想而知的正常。

其实「龙虎斗」这道名菜，早也由猪肉、鸡肉、黄鳝肉所替代。

那么，如今是谁在为黑市贩猫人提供市场呢？与其说可能是那些「吃野味」的食客，不如将矛头指向某些无牌摊主或路边摊贩。

据新浪网，2012年福州就有不良商家冒充羊肉、兔肉的新闻报道，几年来，路边摊各种肉类由猫肉老鼠肉冒充屡见不鲜，去年5月，中国长安网报道，江苏扬州一男子诱捕流浪猫，将猫肉冒充兔肉卖给饭店。近在2021年2月，湖南永州市场就有曝出活猫现场宰杀的新闻，事件出来后，相关部门很快就采取了行动。

只是，这些都是猫肉市场的冰山一角，我们谁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吃过猫肉。

作者：Jay

图片：Onl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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