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除了身份（“阿里女高管”还掺了哪些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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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24小时-钱江晚报记者 俞任飞 陈伟斌

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

翟天临的事还没过去，“阿里漂亮女高管”又成功抢占热搜。

这位自称就业十五年，入职阿里十年的“女高管”王晗，在离职创业后发布的第一篇文章，就一如她期待的火了，只不过以另一种形式。

图片来源：王晗发文截图

图片来源：王晗发文截图

图片来源：王晗发文截图

“我是阿里巴巴年薪数百万、期权超千万的女高管。”“这次离职带给我的期权损失，保守估计至少1000万。”“前老板马云，他给我发来8个字短信：坚持初心，勇敢去做。”……在这篇名为《那个从阿里离职的漂亮女高管，从来不过情人节》的文章中，王晗谈及了个人身份与部分职业经历，并很快遭到质疑。

陈亮所发朋友圈。

蚂蚁金服副总裁陈亮在朋友圈转发此文，并连续发问：“……吹牛逼要有个度吧，王晗你怎么就成了阿里高管了？那些合影怎么来的自己没点数吗？这么多年了，心思花在正经工作上不行吗？永远都在耍那些小心机，何必呢？”

此番回应立刻引起“围观”，随后关于王晗职级并非“阿里高管”、自带摄影师拍照、因末位淘汰被裁的爆料层出不穷。王晗与陈亮两人，也在网上数度“隔空”对质。在最新一次回应中，王晗将自己的微博ID改为：阿里编外候补高管王晗。

风乍起，“女高管”身份这趟浑水，已很难分清。但撇开这一点，钱江晚报记者翻阅王晗全文发现，疑点不止于此。

10天的MBA项目

在面膜创业前，王晗谈到自己的游学旅程。

文中，这趟“影响价值观”的法国行，王晗提到自己作为某MBA课程学员，在法国知名学府埃塞克高等商学院（ESSEC）进行了学习，并参观了多处奢侈品工坊。

根据文字，王晗也放上了多张于法游学时的照片或合影。其中第一张合影（见上）对象，她介绍其为法国ESSEC商学院国际奢侈品品牌管理MBA项目学术主管Ramanantasao教授。

图片来源：ESSEC商学院官网。

而钱江晚报记者在查阅ESSEC商学院官网后，确认图中人士并未所谓的“Ramanantasao教授”，而是该院教授Radu Vranceanu。在简介中，Radu教授的研究领域，主要侧重于新的期望理论以及信息低效率分析方面。似乎，王晗在这节课上没有认真听讲，不仅搞错了人，据钱报记者多方搜索，也未见Radu教授担任这一MBA项目学术主管的信息。

更离谱的是，王晗把Radu Vranceanu教授的姓氏“Vranceanu”，张冠李戴地安在了另一位与其合影的女士头上——王晗称其为，梵克雅宝工坊管理层“Vranceanu”女士。

尽管无法核实图中女士的真实身份，不过记者了解到，梵克雅宝确实办有珠宝学院，并定时组织课程。搜索该学院课程表后，记者发现几乎每天都会有各类课程，内容包括珠宝历史、佩带珠宝习惯与历史、珠宝设计、初步进入珠宝世界等，课时为4小时左右，售价在100-200欧元不等。

类似的错误不再罗列，从衣着光鲜的合照到风马牛不相及的解说，王晗却从未在文中明确法国游学的时间和性质，这不免让人生疑。

图片来源：王晗本人微博。

在她的微博中，记者找到了答案。“结业啦，超级不容易……还记得十天前，我带着‘怎样做好我自己的品牌并传承下去’的疑问飞往巴黎……”。

十天的学习时间，外加图片中红色旗帜上依稀可见的Guanghua MBA字样。钱报记者顺藤摸瓜，找到了该项目。这是北大光华管理学院MBA项目推出的一项名为“国际商务方略”的短期课程。通过介绍可知，该课程时长为1-2周，主要集中在寒暑假时间，主要内容为各类主题讲座与公司考察及文化活动，“特别适合因工作繁忙无法参加双学位或者交换项目的MBA同学”。介绍最后还特意强调，“申请国际商务方略项目的同学无需提交语言成绩或GMAT成绩，但需要具备良好的英文沟通能力，学业和在校表现良好”。

“强大”的项目团队与产品

价值观铺垫之后，王晗开始介绍自己强大的项目团队。

首当其冲的就是哈洽德·阿肖特医学博士。“世界顶尖抗自由基领域专家，曾荣获2004年获得了欧洲人文和自然科学院等多项大奖，并取得多项研究专利及成果。”

图片来源：王晗淘宝网产品介绍。

在王晗的面膜网店里，也附上了这位阿肖特博士的介绍。

钱报记者也尝试搜索这位专家的名字，无果。在欧洲人文和自然科学院官网的院士名单内，记者也未寻见这位阿肖特博士的身影。

通过图片搜索，记者在一家俄罗斯网站上，找到了阿肖特博士的真面目。

俄罗斯某网站刊登的内容。

据该网站介绍，这位原名Ashot Khachatryan的先生是医学博士、教授、国际卫生学院院长，在文章中他煞有介事介绍了自研的最新产品，一款据抗氧化自由基效果，并含有健康治疗能量的仪器。

图片来源：A.P.Khachatryan教授诊所的官网。

随后，钱报记者在A.P.Khachatryan教授诊所的官网上，找到了这位阿肖特教授的近况。据该网站介绍，这位教授在俄罗斯及哈萨克斯坦经营医疗机构，其主治疾病包含胃肠道疾病、皮肤疾病、心脏病、寄生虫病，甚至神经系统疾病。他们的治疗方式也很特别，无需药物和手术，仅凭100%天然药草、益生菌和抗氧回水溶液，Khachatryan教授就宣称能清除体内毒素、寄生虫及代谢产物。

在网页的正中间，记录着Khachatryan教授的身份是中俄中医药创新发展联盟理事会成员。这个联盟，在2016年由黑龙江中医药大学和俄方院校共同发起成立。

就在这位“阿肖特博士”的带领下，王晗称自己“组建了独立的科学实验室，汇集国际化妆品研究领域的各类人才，……与雅诗兰黛、资深堂、欧莱雅等品牌同宗同源的数千余家原料厂商建立合作……”

这同样备受质疑。

在王晗的面膜网店里，贴着一张备案凭证，显示其面膜产品“GLORIOUS YOUTH滢肌调护润极面膜”的实际生产企业为广州市绿色春天化妆品科技研发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绿色春天”）。

图片来源：王晗淘宝网店。

而其生产的产品，仅在国产非特殊用途化妆品备案信息库显示的，就有全国多地、多个品牌、多种种类的704中化妆品。

图片来源：国产非特殊用途化妆品备案信息库。

查询天眼查，位于广州的“绿色春天”注册资本仅有50万元，公司规模不足50人。另一个值得关注的是，这家代工企业曾因多次生产未取得批准文号的特殊用途化妆品而遭到行政处罚。

在 “绿色春天”官方网店介绍中，其主要提供从选用成熟配方、按要求打样、提供样品、生产、成品、物流的化妆品“品牌加工一站式服务”。

绿色春天的合作客服此前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表示，“面膜相对于面霜、精华等产品来说成本较低，因此被多数微商、电商所青睐，本草花样年华（王晗所创公司）就是其中一家。”

而与多家知名品牌的原料厂商建立合作也是业内默认的宣传方式。“因为全国的生产厂家都会去那几家原料厂进货，雅诗兰黛、欧莱雅这些国际大牌生产厂家自己也会去。”一位广州化妆品代工厂的市场部经理李先生在接受中新经纬记者采访时指出，实际上这些电商产品和国际大牌无关。

而在知乎用户“胡晓波”的爆料中，王晗的面膜质量也令人“堪忧”。

在面膜产品包装上，不仅印错了 “甘草酸二钾”的成分名，其另一种成分寡肽-1也遭人质疑。

尽管寡肽-1已被手录入我国《已使用化妆品原料名称名录》内，但中国医药报2017年底一篇报道指出，目前国内没有原料供应商能提供寡肽-1的化学品安全技术说明书（MSDS）和产地信息，化妆品厂家也无法提供购买及使用记录。据此，中国医药报提示说，“这给非法添加激素和其他成分的化妆品厂商，提供了浑水摸鱼的机会”。

谋划已久的宣传

王晗创业的第一步，似乎有些用力过猛。

但为了这一步，她已谋划多时。

王晗发文的公众号，主体为智慧时现科技（北京）有限公司。这家由其百分百持股的公司成立于2018年7月，并于今年2月11日完成微信认证。3天后，就发布了第一篇文章也是唯一一篇文章，《那个从阿里离职的漂亮女高管，从来不过情人节》。

实际上，最早在2018年4月，王晗就以“时现”发起人的身份参与相关活动，并解释了“时现”概念， “《时现》将时间拆解成七个维度，它会帮你更清晰的了解自己每时每刻的重点”。

但据网友的曝光，“时现手册”从外观上看，与普通手记并无二致。

在那场活动中，王晗还表示，会推出“时现手册”的国际限定版——“女王级变美手册”，“会增加很多基于全球最先进的的健康生活理念，比如‘每天变美的三件事’、‘美容觉记录’、‘女王护肤’等等。”

或许王晗在当时，就对自己的商业模式，有了初步的规划。

自陈亮宣布不再回应后，王晗的微博也已经消停了两天。

一地鸡毛之下，王晗或许应该反思，创业的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新闻+

在微商界，这样的虚假宣传并不鲜见

中国电子商务协会网络营销委员专家龚铂洋在接受钱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其实在微商界，类似“阿里女高管”这样的虚假宣传情况并不鲜见，无非是尺度上各有把握。除了晒合影，在网络渠道发布不实的销量、销售额、产品功效、参加活动和交易对话等行为，也是一些不法微商进行自我包装的手段，意在误导受众，销售产品。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最明显的就是她利用和马云的合影，已经侵犯了马云的肖像权。”龚铂洋说，微商在对外宣传产品时，与名人或名车的合影都是“标配”，王晗发布和马云合影的照片，意图也应是在于“蹭流量”。至于“高管”这个称谓，其实比较模糊，无法将这个称谓与王晗所销售产品的销量进行逻辑对应，因此也就没法从法律上去对此追责，“编造网文内容，只能从职业道德上去谴责这种作为。”

浙江金道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黄河律师认为，王晗的行为是否涉嫌违法以及违反什么法律，需要进行具体的分析。“从其微商推销文章内容来看，主要涉及三方面的内容：第一是阿里离职女高管的身份问题，第二是包括与马云在内等名人照片使用的问题，第三是其公司生产面膜的宣传问题。”

黄河说，关于第一项内容，如果王晗在阿里下属公司任职身份作假，涉及是否侵犯阿里相关名誉权的问题；关于第二项内容，王晗自称阿里离职女高管，特别是跟马云的合影确实都给其创业项目面膜产品的推广带来了巨大的流量，不管直接或间接的给面膜产品增加了曝光度，有利于面膜产品的销售。因此王晗使用马云等人的肖像实际上是以营利为目的的，因此如果未经马云等人的同意，涉嫌侵犯马云等人的肖像权。关于第三项内容，关键在于介绍面膜产品本身是否涉嫌虚假宣传，同时是否存在欺诈消费者的行为，如果存在上述行为，那么可能违反了《广告法》《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等法律。

此外，有媒体曝光王晗所卖产品以及所宣传的效果涉嫌欺诈。对此，中国互联网协会信用评价中心法律顾问赵占领表示，这种状况在微商中也很常见，但又如同有些保健品一样，并未对消费者造成什么影响，且未接到举报又缺乏实体对象，会很难追责，“而且对其销售的产品也要有权威机构或工商监管部门认证后，才能确认是否涉嫌违规违法。”

所以在龚铂洋看来，目前监管部门对这些微商的监管还需进一步加强，才能保护整个行业的良性发展。

事实上，由于近年来电子商务新形态不断产生，通过微信、网络直播等形式销售商品、提供服务的情况日益增多，带来了很多消费维权新问题。正是基于此，已于2019年1月1日正式实施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电子商务法》中就对微商的监管有了明确规范，将微信、网络直播销售的商品，纳入了管理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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