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底“佛系”生活咖（还看“竹林七贤”嵇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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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2月，突然间，“佛系”一词走红，并由此衍生出“佛系买家”“佛系职员”“佛系恋人”“佛系约车”“佛系追星”“佛系应聘”“佛系育儿”等一系列“佛系”生活。随着这一波“佛系”风潮来袭，特别是现在物质生活丰富，一时间二逼青年“佛系”指数看涨。
古今中外，“佛系”生活自古有之，且与“佛”无多大关系。“佛系”的核心要义，更接近中国的传统“道”家而非“佛”家，同时融合了“儒”、“道”、“释”三家之精髓。古希腊早就有“柏拉图”之恋，古中华亦有楚狂接舆凤歌戏孔子。“佛系”从来就是“小众的奢华”而非“大众的流行”，是一种高尚的生活而非庸俗的生活。
中华“佛系”之祖，当数老庄，一部《道德经》，一部《庄子》，“佛系”之精髓，全在其中。老庄之后，起底中华“佛系”生活大咖，当数“竹林七贤”。“竹林七贤”中，“佛系”指数最高者，当数阮籍和嵇康。
魏晋之际，乱云飞渡，名士辈出。以嵇康、阮籍、山涛、向秀、刘伶、王戎、阮咸七人组成的“竹林七贤”最为有名。他们之中，有的打铁（嵇康），有的喝酒（刘伶），有的装疯（阮籍），都写得一手好文章，整日拉帮结伙，谈论老庄，摇琴鼓瑟，把酒言欢，引领当时生活潮流。起底“佛系”生活，指数最高者，还看“竹林七贤”嵇康、阮籍。本人最欣赏和与本人生活最接近的，则数嵇康。
景元三年（262年），司马昭的长史吕巽看上弟媳（吕安的妻子徐琅）美色，灌醉后迷奸得逞。徐氏羞愧难当，自缢而死，吕安告到官府，并告好友嵇康。嵇康安抚吕安，为他家的名誉考虑，觉得家丑最好不要外扬。由于嵇康的出面，吕安最终撤诉。谁知吕巽忧心把柄操于人手，反诬吕安“挝母”不孝。司马昭于是将吕安下狱。嵇康写下《与吕长悌绝交书》，与吕巽绝交。钟会曾被嵇康羞辱，趁机中伤，对司马昭说：“今皇道开明，四海风靡，边鄙无诡随之民，街巷无异口之议，而康上不臣天子，下不事王侯，轻时傲世，不为物用，无益于今，有败于俗。昔太公诛华士，孔子戮少正卯，以其负才乱群或众也。今不诛康，无以清洁王道。”又说：“嵇康，卧龙也，不可起，公无忧天下，顾以康为虑耳。”于是司马昭斩嵇康、吕安二人。
钟会身出名门，是大书法家钟繇的儿子，“敏慧夙成，少有才气”，少年得志，十九岁入仕，为秘书郎，三年后又升为尚书郎，二十九岁时进封为关内侯，标准的官二代加文二代。虽说出身高贵，官位显赫，可在文学才情方面，对于仅比他长两岁的嵇康，敬佩有加，甚至到了不敢与之面对面交流的地步。《世说新语文学第四》里记载，钟会撰写完《四本论》，想求嵇康点评，可又怕嵇康看不上，情急之中，竟“于户外遥掷，便回怠走”。不久钟会再次造访嵇康，嵇康当时在家门口的大树下“打铁”。炉火熊熊，嵇康手起锤落，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钟会觉得无趣，于是悻悻地离开。嵇康此时却说：“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钟会回答：“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这次造访，让钟会怀恨在心。报仇机会来临，钟会自然是抓住不放，终于借司马昭之手斩嵇康于东市。
嵇康被杀当天，艳阳高照，三千太学士集体请愿，请求朝廷赦免。临刑前，嵇康神色不变，如同平常一般。“临当就命，顾视日影，索琴而弹之。”曲毕，嵇康把琴放下，叹息说：“昔袁孝尼尝从吾学《广陵散》，吾靳固之，《广陵散》于今绝矣！”留下千古名曲，从容赴死。
《广陵散》原为《聂政刺韩曲》。《琴操》记载，战国时期，聂政的父亲为韩王铸剑，因延误日期而惨遭杀害，聂政立志为父亲报仇，入山学琴十年，成就绝技，名扬韩国。韩王召他进宫演奏，聂政趁机刺杀韩王，因怕连累亲人，自己毁容而死。《史记·刺客列传》则记载，聂政为报严仲子知遇之恩，刺杀韩相侠累，自己毁容而死。姐姐聂荌听说，赴韩认尸，大哭而死。弟侠姐义，后人根据这个故事，谱成琴曲，慷慨激昂，气势旋弘，为著名古琴大曲。
《晋书卷四十九》列传第十九记载：“初，康尝游于洛西，暮宿华阳亭，引琴而弹。夜分，忽有客诣之，称是古人，与康共谈音律，辞致清辩，因索琴而弹之，而为广陵散，声调绝伦，遂以授康，乃誓不传人，亦不言其姓字。”更加增强了《广陵散》的传奇性与神秘性。史书记载，嵇康与当时的隐者孙登从游三年，“登沈默自守，无所言说”，嵇康问其所图，不语。直至临别的一刻，孙登才一语道破天机：“君性烈而才俊，其能免乎！”
竹林七贤中，精通音律的不只嵇康，还有阮咸。古时候有一种琴，名字就叫“阮咸”。看来过“佛系”生活，光有钱有闲也不行，还得有品位。“性烈而才俊”的嵇康，动不动就给好朋友写绝交书，终于把自己的性命也搭上。
“越名教而任自然”是嵇康“佛系”生活的最高境界。嵇康著《养生论》曰：“夫称君子者，心不措乎是非，而行不违乎道也。何以言之，夫气静神虚者，心不存乎矜尚；体亮心达者，情不系于所欲。矜尚不存乎心，故能越名教而任自然；情不系于所欲，故能审贵贱而通物情。物情顺通，故大道无违；越名任心，故是非无措也。”史书记载，嵇康不仅琴弹得好，铁打得好，人还长得帅。同为七贤之一的好友山涛说：“嵇叔夜之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山涛老婆韩夫人不信，对山涛说：“当年春秋时期僖负羁的妻子就曾经偷看过狐偃和赵衰，我也想偷看一下阮籍和嵇康，行不？”山涛满口答应。有一天阮籍和嵇康又到山涛家里拜访，韩夫人就劝山涛把他们两个留在家中住宿，并且准备了丰盛的酒菜热情款待。到了晚上心动不已的韩夫人就在隔壁偷听阮籍和嵇康谈话，最后索性在墙上挖了一个洞，看了一整夜（“夜穿墉以视之，达旦忘反”）。第二天山涛问：“你偷看了一晚上都没睡，到底觉得他们两个人怎么样？”韩夫人说：“君才致殊不如，正当以识度相友耳！”
好友山涛，自己升官，本来一片好心，举荐嵇康自代，结果反被嵇康写《与山巨源绝交书》。据说绝交书一出，司马炎亲自到山涛处取得嵇康手迹，夜不能寐。嵇康在绝交书中向山涛陈述了不想做官的几条理由，说自己“必不堪者七”，即不愿阿逢官场，合流名教，而且第一不堪，居然是睡懒觉！“是故荣进之心日颓，任实之情转笃”，“虽饰以金镳，饔以嘉肴，愈思长林而志在丰草也”。“甚不可者二”，即性直刚烈，疾恶如仇，“遇事便发”和“每非汤武而薄周、孔”。在《答难养生论》中，嵇康说：“（孔子）或修身以明污，显智以惊愚，藉名高于一世，取准的于天下；又勤诲善诱，聚徒三千，口倦谈议，身疲磬折，形若求孺子，视若营四海，神驰于利害之端，心惊于荣辱之涂”。孔圣人在他的眼中，不过是个“营四海，神驰于利害之端，心惊于荣辱之涂”的追名逐利之辈。在《难张辽叔自然好学论》中，嵇康进一步阐明名教的虚伪本质，说“六经以抑欲为主，自然以引欲为张”，做人就是要发挥个性，并主张“以六经为芜秽，以仁义为臭腐”，倡导“越名教而任自然”的“佛系”生活。虽然写了绝交书，但在嵇康临死之前，仍把儿女托付给已经绝交的山涛，并且对儿子说：“山公尚在，汝不孤矣。”嵇康死后，山涛对待嵇康的儿子嵇绍，就像对待自己的亲儿子一样，还举荐嵇绍做了官。
竹林七贤的“佛系”故事，几天也说不完。七贤之中，又以嵇康争议最大。南朝名士颜延之《五君咏·嵇中散》云：“中散不偶世，本自餐霞人。形解验默先，吐论知凝神。立欲忤流议，寻山洽隐论。鸾翮有时铩，龙性谁能驯！”黄庭坚《四友斋丛说》云：“嵇叔夜诗，豪壮清丽，无一点尘俗气。凡学作诗者，不可不成诵在心。”李清照《咏史》云：“两汉本继绍，新室如赘疣。所以嵇中散，至死薄殷周。”鲁迅校勘《嵇康集》，前后花了二十多年时间，并且在《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中说：“阮籍作文章和诗都很好，……嵇康的论文，比阮籍更好，思想新颖……”看来，真正的“佛系”生活大咖，永远不少粉丝追随。
2018.3.28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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